五月的一个清晨，我在县城小区的东河边散步，暮春的三河六岸已是桃雨纷纷，杨柳青青，鸟语花香，河水在微风中轻轻荡漾。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收到一条国外的短信：“张主任，您好！我在日本的3年技能实习就要结束，7月份就回国了。感谢您曾经对我的帮助，寄了两盒日本的甜糕给您，表达小小心意。另外，在日期间，空余时间，我就去日本料理店当学徒，准备回国后用在日本挣到的钱在汉中开一个日本料理店，让我爷爷奶奶过上幸福的生活……”。

往事并非如烟，是回忆时含泪的微笑。这是我在南郑扶贫期间，认识的汉中南郑职业中学的一名同学从日本大阪发过来的短信，他叫小林（文中人物系化名）。我与小林同学相识在2018年的一个秋天，那是我第三年踏上汉中南郑的土地。2016年，我第一次来南郑是代表如东县商务局跟随中共如东县委组织部、如东县红十字会前往南郑开展扶贫协作。在这里，南郑黎平秀丽的山水让我陶醉，汉山文化的波澜壮阔让我震撼；同时我也见证了大山深处的贫穷、闭塞与落后；体验到父老乡亲的纯朴、艰辛，抚摸孩子们天真的笑脸，我看到他们眼中闪动着山中芬芳的野花一样的烂漫！经过前三年的扶贫走访调查，我深刻认识到汉中南郑，对外经济合作还是一片空白，如何把扶贫工作落到实处，如何发挥如东与南郑产业与人力资源互补优势，如何为大山深处的孩子们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我经常徘徊在汉江两岸，看着静静流淌的江水，思绪随汉水流向远方……

经过我不懈的努力，终于在这个2018年的秋天，我亲自开车19个小时，带了一大堆教材和培训资料，经过5个省的一路高速，到达汉中，代表如东县商务局与南郑区职业教育中心、如东海外经济技术合作有限公司签署《政校企对外人力资源合作协议》，在南郑职教中心内建立出国日语、劳务培训合作基地，联合办学，定向培养、输送技能型国际劳务人才。首批培训对象为家庭生活困难并有意愿出国和参加赴日技能日语培训班的南郑职业中学在籍学生42名。

在培训班开班的那一天，我请学校的马校长筛选出4名家庭比较困难的学生，我们当天到他们家里慰问。就是在这天下午，我认识了小林同学。开班仪式结束后，我和马校长带着4名同学乘着校车和他们一起回家。一路上风雨交加，校车在山腰间盘旋，尽管挡风玻璃上的刮雨器疯狂地刮着雨水，但前方蜿蜒崎岖的山路一片模糊，路边的小树和花草在风雨中颤动着不屈的生命，山上的泥沙和着雨水奔泻到山间腰的水泥路上，此时坐在副驾驶上的我想起了不久前江苏徐州的两名苏陕扶贫协作干部扶贫期间被雨天山上的滚石砸中车辆，造成一死一伤的不幸事件，我后背有些发凉，额头上也冒出冷汗。校车驾驶员仿佛看出了我心思，为了缓解我的紧张情绪，他打开了车载音响，传出一首童声歌曲《听我说谢谢你》：“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你是我的天使，一路指引我，无论岁月变幻，爱你唱成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谢谢你，因为有你，把幸福传递……”。

校车在风雨中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在一个山坳处停了下来，我们冒着风雨沿着泥泞的山路上山，步行一个多小时，快到山顶的时候，小林告诉我们前面就是他家。这时，雨停了，艳红的晚霞从低低的云层中送来万道霞光，给山野也抹上一层深红。在蜿蜒的山路前方，是袅袅的云烟，多情的山泉流淌着潺潺的音符，山路边的花香送来的是淳朴的民风，望着前方云层深处的人家，我想起了王维的诗句：“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首先迎接我们的是路边的一株红枫树，那一叶叶雨后的枫叶红的鲜艳，在山风的邀请下向我们深情招手，迎接远方的客人。到了小林家里，马校长向我们介绍，小林家里一共三口人，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小林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镇村危房改造资助了一笔钱，小林爷爷花了二年时间从山下用独轮车把砖头运到山上，建起了3间砖木结构的平房。小林今年17岁，就读于南郑职业中学高二班，由于左手有点残疾（小时候，家中失火，烫伤手腕），将来找工作多多少少会有点影响。我们送上一份爱心。和小林爷爷道别时，握着他粗造的手，看到老人家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等到四个学生家庭慰问结束，我回到汉江南岸的汉中荣嘉宾馆，已是晚上10点多钟，在汉中搞农副产品经营的一个如东老乡邀请我到宾馆三楼平台吃烧烤，当服务员倒满一杯生啤端到我的面前时，我想起山区那些老农艰辛的生活，同学们在山路上、风雨中艰难跋涉的身影，我的眼泪掉在酒杯中，和着啤酒在冒泡、发酵。望着汉江两岸霓虹闪烁，汉江大桥上灯火辉煌，车辆仍川流不息，今晚，静静流淌的汉水能否接受我的祈祷：为大山深处的贫困学生建档立卡，对特殊困难家庭落实“一对一”帮扶，提供更好的发展空间，成就他们的精彩人生！

我们委托如东海外公司的日语教师谢老师在南郑职教中心培训日语。本着学生自愿报名学习的原则，在不收取培训和教材费用和不增加学生经济负担的前提下，利用学生们下午4点后的自修时间开展为期4个月的培训，培训内容为：出国劳务语言及技能，日语学习及赴日技能实习适应性方面培训和辅导。日语培训所用的教材为《标准日本语》，培训要求：通过日语JTEST等级考试。离开南郑前，我还特地拜托在南郑职业中学支教的如东中等专业学校王昕明老师帮助协调一些事宜。

2019年4月，正是汉中草长莺飞、山花烂漫，一年之中最美最有希望的季节，我再次来到南郑，这次我是来迎接这些学生去南通如东企业实习。经过考试和自愿原则，22名学生报名如东企业实习。那天，我们特地邀请南郑职业中学的教导处侯主任和22名学生一起从汉中城固机场坐飞机到南通，同学们第一次坐飞机，大家都很兴奋，对未来充满遐想和憧憬！

学生们被送到南通大地电气公司实习、工作，主要从事汽车各种电线集成电路的组合、组装。小林同学由于左手有点残疾，公司起初拒绝他到公司上班，后因我从中协调，公司同意他上班。突然有一天，公司经理打来电话，说小林同学上班经常玩手机，不能安心工作。我急忙赶到南通大地电气公司，把小林同学叫到车间外面，对他说：“家里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还等着你挣钱养家，你想一辈子蹲在大山里吗？别忘了你临走时，你爷爷抹泪跟你说的话……”那天小林哭了，他向我承诺上班时间不会再玩手机了。转眼半年时间过去了，小林和同学们在这里由不适应到适应，工资也由3000元涨到5000元，我告诉他们，去日本的保险、护照、签证都已下来了，他们马上去日本工作3年，工资会是现在的2.5-3倍，还能学到更先进的技术，同学们都很开心。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2019年12月，疫情来了，在如东实习的同学们也陷入恐慌之中，在家里的催促下，大部分陆陆续续回去了，我们一再挽留，仅有3名男同学愿意留下来继续工作，其中包括小林，等待将来去日本技能实习。后来那两位同学也不辞而别，当我打他们电话时，手机号码已换，我们已无法联系。我理解同学们的心情，在疫情面前，人是很脆弱的，我只能从心底默默祝福他们，平安健康。小林同学没有走，在工厂实习期间，我经常去看他，我们建立了很深的感情。我也担心他离开这里，家里生活会更加艰难，由于左手有点残疾，将来找工作会遇到困难，我极力挽留他，并设法与他爷爷通了电话，告诉他老人家孙子在这一切安好，我会照顾他的。那晚，我望着桌子上一大堆已失去意义的签证，我流下了眼泪。几年来，为了心底那份梦想，为了扶贫不走形式、过场，我万水千山走遍，爬遍南郑的山，淌过南郑的很多河流，渴了喝南郑的山泉，利用我曾做过农村支部书记的经历，与山里的老农足膝谈心，走进他们的心坎，用真情换真心，我告诉山里的乡亲：“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出国一人，致富一家，能带动一片的经济效应”。有一次，我到南郑的一个小山村去扶贫，从汉江南岸的大河坎镇出发，翻越三座大山，用了三个多小时，到达一个偏远的乡镇后，步行三个小时，才到一户农家，脚底都跑的脱皮了，但为了心中那份念想，我无怨无悔。

2021年7月，在我们的精心安排下，小林同学终于赴日从事技能实习生工作，由于疫情的原因，先从南通转机到深圳，再由深圳飞日本大阪，从深圳到大阪的机票就两万块人民币。考虑到小林家庭的原因，为了让我扶贫的梦想插上飞翔的翅膀，小林的机票是我请如东外经企业赞助的。临行前，我还特地拜托一同赴日的如东籍老乡照顾小林。小林在日本技能实习期间，我们经常短信互动。记得有一次，小林发了一条短信给我：“张主任，今天下班早，我去附近的农场加班农业工，黄昏时分，风雨交加，我一个人穿着雨衣在异国他乡的农田里劳作，内心好孤独”。我立马给小林打去电话，叫他注意保护身体。小林告诉我，那个月加班多，挣了19000元，全部寄给了家里的爷爷奶奶。

时光飞逝，转眼三年过去了。坐在河边的石阶上，一只飞鸟从我身边掠过，仿佛在邀请我与春天同行！我给小林回了一条短信：“小林，你好！十年前，如东的张国华和你一样，去日本技能实习，期满回国后，在如东开了日本料理店，生意不错，如今还开了分店。7月份回国后，希望你来如东，从他那里学一些开店的经验”。

从2016到2019年，我每年都来汉中南郑，开展苏陕扶贫协作，但疫情之后，我未能来南郑。2023年12月17日-21日，受西安院校方面的邀请，我陪同日本MARUTAMA Foods株式会社的井上文彦部长一行前往陕西财经职业技术学院、西安职业技术学院洽谈介护合作项目，日本的介护服务已实行很多年，西安的介护合作已走在全国的前列，在重庆、成都和南京都有分支机构，介护合作就是在城市的小区，“嵌入式”开辟一个养老服务机构，为老年人提供一个养老平台，各种功能设施齐全，包括生命健康护理、心理咨询服务、康复治疗等，为那些儿女工作忙，父母需要照顾的老人提供一个养老服务平台。

期间，我想再去南郑，去学校，为山区的那些孩子提供更多的发展平台，完成我曾经未竞的梦想。打电话给南郑经贸局的石局长（我们在南郑扶贫协作，一直都是她负责联络），石局长已调任行政审批局，告诉我现在南郑开两会，这段时间忙。

离开西安的那天，在咸阳机场，我深情的朝西南方向望去，那里就是汉中南郑区，那里就是与南通如东对接的苏陕协作兄弟县（区），那里是我魂牵梦萦的地方，在我心底早已把她作为我的第二故乡。再见了，我的汉中、我的南郑，我想，我还会来，那大山深处的一叶叶红枫仍在深情招手，孩子们天真的微笑仍在我心底荡漾，请汉山为我作证，汉水送去我深情的问候。此时我眼里噙满泪水，我打开手机百度，耳畔又响起那个熟悉的旋律：“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生命中，太多的感动；你是我的天使，一路指引我，无论岁月变幻，爱你唱成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谢谢你，感谢有你，世界更美丽；我要谢谢你，因为有你，爱常在心底；谢谢你，因为有你，把幸福传递……”。

（如东县商务局  张文华）